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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陈瑛在二叔的书房里挨了训,来到客厅,一脸阴沉。肖正芬起身拉过陈瑛,拍着她的手。“别放在心上。你叔提醒你是好事,日后注意就是。”
“我会见外吗?二叔是为了我和林锋好。”陈瑛笑了笑。
二人紧挨着坐下。陈瑛对自己这身新穿的衣服格外敏感。敏感到有些心虚。她不时地把衣襟往下扯扯。本来,这种动意是防着人坐久了衣服后身会坐皱、靠皱,却分明提醒了肖正芬,她今日这身打扮,有特别之处。
肖正芬自然已经看出。她带着欣赏的目光审视着陈瑛。
“今天这身打扮,倒是把女人味穿出来了。”
陈瑛脸一阵发烧。她拘谨地答道:“婶妈多次提醒,昨天让林锋陪着买了这件。”
肖正芬伸手捏了捏衣服角,大赞面料和款式。
陈瑛双手捂着茶杯,小抿了一口。赶紧转移话题。“婶妈近来很少逛街,又没上我家走动,在屋里就做刺绣活?”
“唉,这些时火闭的。伸手打手,伸脚打脚。几场麻将下来,输得惨了,还没敢与你叔讲。”
“火不好就不去玩呗。你看,有几个爱打麻将的女人脸色不是象没睡醒的?这输钱又伤身子,我可真的不干。”陈瑛又抿了一口茶。
“人还是现实一点好。尤其是女人。买几件衣服,做几次美容,该多好。”
“难得今天婶妈有点闲情,不如陈瑛陪着婶妈出去转转,洗个面什么的。”
说到洗面,肖正芬忽然想起。“上次你给我办的那张卡真还没用过两次,也好,今天就去洗洗。没火的人,这晦气就写在脸上。洗了,就不信转不了火。”
陈瑛直望着婶妈笑。
陈瑛去书房拿了二叔刚才给林锋题的字,别过二叔,挽着婶妈就走。
陈仁清在书房里正临着孙过庭的书谱。近来,他专临二王之字,初见功底。肖正芬对陈仁清练字并不认可,说是鬼画桃符,废了不少的纸墨,也不见有多好之处。陈仁清并不理会。此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书界对陈仁清的书法可是赏辞不断。
字写得如何,陈仁清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修为。所以,他也秉承“养性修为”这四个字。
陈瑛随婶妈肖正芬径直去了城里最具档次的紫罗兰女子会所。服务生引领至二楼,择位让二人躺下。
二人用的是年卡。一般来说,一张年卡少则几百,多则上千。多为女性护肤美容专用。
紧挨陈瑛的床位也躺着两位,脸上贴着面膜,看不清面像。闭着眼说话。一个声音柔柔的,另一声音嗲嗲的,听着身上如触电一般,麻麻的感觉。
“男女之间,总不那么回事。我并不想拆了他的家。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不在乎。快乐、现实,做女人还图个啥呢?”
“你也够现实的,让一个男人伺候着,却不知愁的滋味,真让人羡慕。”女人停了停,“听说他家里最近闹得很紧张的?”
“紧张关我屁事。这男人比女人还黏乎,家里热闹越往我这里跑。倒是我要存心拆散他家似的。”
“男人贪的是女人的年轻与美色,自家黄脸婆看惯了,产生了审美疲劳,这也别怪她男人了。你应了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么说,你也是很高尚的。是在为她家解忧排难。”
“就算是吧。其实,我也在想,这女人何必要难为女人呢?我压根儿不想去拆了她的家。”
两个女人一阵沉默。陈瑛把脸侧过,望了两个女人一眼。沉默中的女人又开始搭上话。“他老婆也够三八的。陪男人到知青部落吃过几回饭,还与她同场打过几次麻将,却不知道我与她老公有这层关系,还妹前妹后的叫,叫得我心里直发慌。”
“你就不要作贱别人了。人家三八,你也够八婆的,哪天周子蕙知道是你,小心把你的这张脸撕了,看你还敢不敢勾引人家老公。”
“今生恐怕是不可能的。听说她跳楼了。”显然女人有些得意。
听到周子蕙的名字,再听到“跳楼”二字,陈瑛心中咯噔一紧。她看了婶妈一眼。肖正芬闭着双眼,静静地,透过那均匀的呼吸,似乎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两个洗面女提了她两各自的行当上来。陈瑛也闭了眼,安静地躺下。但她依旧在想着刚才那两女所提到周子蕙的名字。
周子蕙,难道说的是钟强的老婆?的确,她家的关系近来相当的紧张。周子蕙不止一次找陈瑛哭诉过,道出钟强诸多的不是。自上次因购物卡的事与周子蕙闹翻后,就一直很少往来。不过,今天听两个女人的调侃,内心便起了恻隐之心。如果罪魁祸首就是这身边躺着的女人,她倒要看看她的直正面目来。有如何的姿色让钟强死心塌地地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听着两个女人的嘻笑调侃,陈瑛愈觉这两个女人也不是两个正经鸟。十足的风尘女子。
不一会,二女人已经坐起,整理着服饰。响声惊动了陈瑛。她起身借上洗手间之名,多看了二人几眼。
从洗手间出来,在楼梯口陈瑛正好与下楼的二人相遇。其中一人不忘回头瞥了陈瑛一眼。陈瑛似曾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其实,这两个看似风尘女人正是白静和安静。她们今天也相约过来做一次面部护理。而瞥陈瑛一眼的正是安静。可能是陈瑛特有的“二男人”气吸引到她。陈瑛愣愣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从她们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让陈瑛忌妒不已,自叹不如。也难怪男人都喜好这种货色,她那魔鬼般的腰身和那勾魂的眼神,即便是再愚钝的男人,也会为之动心。谁让你周子蕙摊上了如此强势的对手,也是自认倒霉。陈瑛这样想着。
跟婶妈一起出了紫罗兰女子会所。陈瑛一直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不停地叨着那个与周子蕙争抢男人的女人。肖正芬毕竟是过来人,对世事的看法有多角度的思考。在她看来,这样的女人就是活得现实。属于现实的女人。女人现实有什么不好,作为第三者,内心保持与对方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如此明智的女人,就是让自己尽量不卷入情感的纷争,只要这个男人对自己好就行。还有一种女人,在感情方面相对复杂多变,总带有一定的欲望。在欲望中挣扎使得她会费尽心机来满足自己的的需求。周子蕙所面对的就是现实型的那种。反而是周子蕙把自己变得复杂起来。所以,她抑郁了。她走向阳台。院里空无一人,甚至感到整个宿舍区就她一人。在一个多为寂寞所困的家庭里走过来的女人,竟然能感觉到孤独的味儿,这恐怕她是第一次。她扶在阳台的扶栏上,仿佛看到自己的男人正挽着一位潜质脱俗的女人向着她走来。她有些疯狂。她伸出仇恨的手掌使出全身的气力向那个女人劈去——不幸,她的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她被重重地摔下楼来。所幸,她住的是老式二楼,楼层不是很高,再加上阳台下设置了一排车棚,从车棚上滚落,摔下时是侧身肩落地——
如此可悲的女人。陈瑛压根都瞧不起周子蕙,她这么想着,但又对她产生强烈的怜悯之心。所以,对于刚才的两个女人,每每提到,她都会把牙齿锉得嘣响,狠不得一口将可恶的第三者锉死。
婶妈暗中好笑。如此情绪之中,她也担心陈瑛会控制了不自己的感情。每当陈瑛手舞足蹈,大声咧咧招惹人们驻足,她都会拽她一把。陈瑛嘿嘿一笑。便收敛许多。
二人一路走着,不觉中把周世民和黄晓燕也叨叙进来。
肖正芬告诉陈瑛说黄晓燕出息了。肖正芬津津乐道,陈瑛听得也是心生羡慕之意。
黄霞与黄成子是堂姐弟,自然黄晓燕与陈瑛是姑舅老表,陈瑛管晓燕表妹。山里人习惯省去“表”字,直接叫妹。
“幸亏得了思雅姐一番调教,不然,妹搁在乡下注定一个黄脸婆。更谈不上与周世民续结一段美满的爱情。”
“可不是。这也是她母亲四丫头前世修得的福份。要是当初就了她母亲的,恐怕这姑娘毁了。”肖正芬说着,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原本黄晓燕高考大学没考上,可中专又不想去,闷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坚持要复读一年。
父亲黄成子从涢城驻江城办事处调回,在供销公司上班。母亲四丫头早也不是妇联主任,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之前,奶奶郑桂香在世时,总想着四丫头屁股大能为黄家多添几个后。不想,自有了女儿黄晓燕后,在一次“三治”工程中总爱出风头、表现自己的四丫头不慎摔伤了腰,落下腰疾。黄成子万般努力,一直没有怀孕过。这让黄家大失所望。四丫头更是心急火燎。长期背负着家人异样的眼光,她变得郁闷,性格也暴躁起来。动辄就与黄成子莫名地吵闹。在黄晓燕的记忆里,她的父母所维系的是一条随时就会倾覆的船。
女儿要复读,四丫头坚决不同意。黄成子出面做女儿的工作。黄晓燕扛一根扁担进不得门——横了。
“不复读,我中专也不上了。就死在这山旮旯里。”
“你确信复读能考上大学?”黄成子瞥了四丫头一眼,直问女儿。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黄晓燕对父亲的问话不屑一顾。
“试一下考不上咋办?人生没有后悔药吃。姑娘大了,再复读多半也是烧钱。再说,即便考上大学,耗钱不说,几年大学后找个婆家也难。姑娘吃的是青春饭,一旦结婚生子,就出不得远门。倒不如趁着年轻在外打份工挣几个现钱来得实在。”四丫头听了更是一横。
爷爷黄文烈蹲在门前的系牛石臼上抽着烟,半天不吭一声。这时,他起身走到晓燕的身边,拽着她就往外走。
“你,你们往哪去?”四丫头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黄文烈并不理会,把孙女推在前面走,自己反背着手,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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