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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8月12日降落T3时的夜色，让我想起聂鲁达的诗。

▍〇

「七年前，在医院里，偶然发现了一起疑难脑膜炎，请马先生所在的科主任赶去急诊。但是，出于偶然，科主任犯了坐骨神经痛，动弹不得，于是便派马先医院。城里有五家旅馆，可是马先生又出于偶然在雷小姐打工的那家下榻。还是出于偶然，在乘火车回去前有一段时间，于是进了旅馆的酒吧。雷小姐又偶然当班，偶然为马先生所在的那桌客人提供服务。恰是这六次偶然把马先生推到了雷小姐身边，好像是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东西在引导着他。」这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托马斯和特蕾莎相遇的故事。▍一8月18日下午3点，我和妈妈老赵回到家，推门走进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保鲜盒，打开里面装着糯米糖藕，我知道一定已经不能吃了，就直接倒掉。糖藕是哥哥做了送过来的，8月16日晚上8点半，也就是两天之前。哥哥进门之后，第一件事，是打，因为，老赵已经神志不清了。8点50分，哥哥给我打电话问我在没在北京，我说在。哥哥说，那看看车票今晚能回来就回来一趟吧，老赵出了点状况，送医院了。听我开始着急，哥哥用他一贯的冷静说，别慌，身份证口罩都记得带，这里有我。出门的时候，北京正下着瓢泼大雨，但到北京南的路几乎一路没堵。到医院，进入急诊室，看见还没清醒过来的老赵躺在推床上。才两周没见，她怎么就这样苍老了呢。很久没染的花白头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副一定充满了疼痛的身体。我一度以为我已经长大了，有了足够深的泪窝，不那么爱哭了。但是。▍二鉴于老赵的情况，医生作了紧急处理之后建议医院，那里有天津最好的脑科。清晨5点半，我们出发。医院，挂号，面诊，输液，做脑电图，住进急诊病房，12号床。在急诊病房，经过护士的一阵操作，妈妈左手重新埋了针输液，右臂缠着血压计，指尖夹着血氧仪，胸前连着心电图的线，鼻子上搭着氧气管。那根埋进去的针，真长啊，扎进妈妈手腕处的血管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一个瞬间我在想，如果姥姥还在，看到妈妈现在的样子，一定比我更加心疼。▍三医生说老赵的脑电图有异常，但要进一步判断还需要做核磁共振。我们说老赵有心脏支架可能做不了。医生说，去确认支架的型号，部分是可以的。于是，上午10点多，哥哥开车到40公里之外十医院复印病历，看她心脏支架的型号。哥哥走时，我的手机只剩下8%的电，我不能离开病床，但我需要保持在线以便第一时间拿到支架型号去约核磁。于是我开始在视线范围内搜罗充电宝。16床阿姨的床下有一个，还连着一根线。于是我就眼巴巴等着阿姨的儿子回来。一个孝顺而周到的小伙子。后来他回来了，我等他忙活完一阵之后去借，他说自己手机也没电了正要充，但上面有两个插口，要是有线可以一起。我说我没有线，我是苹果您是什么？他说我是华为。我说好吧还是谢谢您。问了护士后，我在不远的急诊楼入口处借了共享充电宝，总算及时充上了电。11点半接到哥哥发来的病例截图。老赵的核磁共振约到了晚上11点。▍四下午，老赵这个常年失眠的人难得地睡着了一会儿。在这个间隙里，我开始观察这个急诊室，一个黑夜白天都喧嚣不落的地方。这里此起彼伏的，是匆匆的脚步声，是病人发自骨髓的呻吟声，是家属关心则乱的询问声，是各种体征监测仪器的滴嘟声，是不锈钢医药推车轮子的滚动声，是隔壁床78岁大伯始终没动亦无人探望的沉寂声。在这样令人焦灼的变奏里，有一个突出的声部，来自16床的母子。因为，在这个沉郁的环境之中，他们的音调，居然是轻快的。他们提到稳不住的血压、不宽裕的钱和手术的风险，但都是就事论事，不带一丝沉重——当现实明明沉重。也聊午餐吃什么和家长里短，不时还开开玩笑，尽管妈妈声音微弱。这对母子，面对这场凶险的病，似乎都没有胆怯，就只是看着现实的眼睛，积极应战。我的哥哥也是如此。但我和老赵不是。如果屏蔽掉内容，只听语气，我会觉得，他们的对话更像是发生在热气腾腾的早餐店，有着昂扬的力量。后来安排住院的医生过来，小伙子与之沟通，整个过程里，这个看起来和我同龄的人始终冷静坚定，没有因为妈妈的病况惊慌急躁，也没有因为钱的紧张显出任何妥协和卑怯。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爸爸已经在此走过一遭，他已经被同样的流程摔打过一遍，知道如何周旋。也必须知道。安排住院的医生走后，护士过来给他送背包，说是落在了外面哪里被人捡到。这个忙于为妈妈奔命的人，没有只是说一声谢谢，他问护士捡到包的人走了没，说要去谢谢人家。居然顾得上。▍五下午晚些时候，16床阿姨忽然昏迷了，前一秒还和儿子在聊天。小伙子迅速叫来了医生和护士，然后反复地喊着「妈」，间或还叫两句妈妈的大名。但他没有哭没有慌也没有歇斯底里，就是坚定地呼唤着妈妈。急救之后，16床阿姨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我想，这个大概和我同龄的人，可能，刚刚经历了一场差点失去。我忽然，好想去抱一抱这个人。后来他说，他不慌是因为他看到妈妈眼角有泪就知道她能听见，知道她心有不甘，知道她一定在用力与病魔作战。叫妈妈的大名，是模仿爸爸的口吻。如果妈妈听到了，就能感受到多一份牵挂，也就多一分力量。▍六8月17日下午，在16床小伙子和妈妈聊天的间隙，我走过去问是否可以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