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亚哈船长与特朗

愿世界回归常识,真理得胜;愿人心平安温柔,万物复兴。

题记

01

浪漫主义文学的巅峰之作《白鲸》,被诸多评论家推崇为“一部伟大的小说”。在这部作品里,亚哈船长唤起我们别样的惊奇之感。

亚哈船长集多重矛盾性格于一身,亦正亦邪,兼具哲人气度、诗人才华与疯人特征。

他出于一种令人费解的复仇心理(与非人类的生命较劲),追杀一条海怪般的巨型鲸鱼,为此不惜违反捕鲸业的一切行规,无视船东们的利益,年复一年,一意孤行。

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甚至令人恐惧的偏执。除了自己的法则外,亚哈船长不承认其他的任何法则,也不允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志。他说:“主宰人间的只有一个上帝,主宰‘裴廓德号’的是船长”。

在他咒骂并毁掉船上的“象限仪”这一仪器时,船员们无不将其视为不尊重科学的“疯老头儿”。

如果说《鲁宾逊漂流记》是人类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征服自然、拓展自我生存空间的文学缩影,相形之下,《白鲸》不是一个典型的航海冒险叙事,它有浓重的哲学和象征意味,并与主人公令人困扰的内心幽暗进程结合在一起。

02

显然,亚哈作为一艘“美国之船”的船长,其本人偏执的激情与强大的个性,也反映出那一时代美国发展的某些侧面。

濒临两大洋而居的地理环境,以及哥伦布的地理大发现,唤醒了人们冒险的豪情,早在殖民地时期,美国的航海家便开始勘测未知的洋域,标记航道、暗礁、洋流与岛屿,同时追捕鲸鱼,猎杀海豹,开展与各国的贸易。“冷静的商业精神业已起航,无论是森林之神,还是农耕之神,都无法阻挡必将落下的斧锯。”(美国航海家雷诺兹)

航海空间的拓展,引发了文学上的民族意识与各种极致的想象。

平静的洋面上波涛不兴,在水手们的感受中,海洋上仿佛弥漫着鲸脂的芳香,令人身心都舒展开来。而一旦有鲸群在船底驶过,那巨大身躯翻滚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就像有五十只大象在厩草里滚动一样”,就像是春天紫罗兰盛开的“一片麝香的大草原”,洋溢着与陆地上迥然有异的风情与生机。

那个时代没有石油,很多地方的照明就靠鲸油,所以“差不多一切照耀地球的、点燃在许多圣殿之前的大小灯烛,都闪现出我们(捕鲸人)的荣耀”。捕鲸人夜晚的枕席下,“是川流不息的海象和鲸群”;而当船员们喊出“让台风用我们的索具去弹它的竖琴吧”,那一瞬间真令人慑服于大自然宏大的威仪之下。小说以人和自然、巨兽之间的搏杀为主线,白鲸更像是大海的化身,一如我们无法征服的大自然。因此,生态主义、环境主义批评,一直是《白鲸》研究的重要内容。

03

在《白鲸》作者麦尔维尔所处的时代,白鲸是海洋中力量和权威的象征,就像陆地上不可逾越的清教传统和加尔文主义一样,而亚哈船长扮演了叛逆者的勇敢角色。《白鲸》同时又是“十九世纪一部关于旧文化在挣扎中死亡、新文化在痛苦中诞生的启示录”,也是关于美国命运神谕般的寓言。

亚哈船长将一艘原本打算出海捕鲸的普通渔船,改成了个人疯狂意志的工具,在小说的最后一刻,不仅自己被捕鲸索绞死,也让几乎所有的船员葬身于地狱般的大洋漩涡之中。

不过,亚哈船长虽然独断,也很人性,无论他对待小黑人的态度,还是对待斯塔巴克,均不乏温情与信任的一面。水手们虽然也有反抗,最终也默认了亚哈指导的航向。

白鲸莫比·迪克无处不在,常会在同一时间里,诡异地出现在另一地方。它是无敌的,猎鲸叉对它毫无伤害,它身上头上插着一簇一簇的铁枪头,却仍能安然地游来游去,是一种对人怀有敌意且又难以征服的神秘生物。这个意象与亚哈船长一样,充满一种超然的哲学意味。

亚哈船长在对莫比·迪克“疯狂”的追逐过程中,超越了大众的普通渴望与需求,也使他对上帝、命运以及人类世界之种种思考,有了越来越多的真知与见解。

他表现出了对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科学主义工具理性和机械论自然观的质疑,他在语言上对资本主义的控诉,如莎士比亚戏剧一般富有文采,同时,也表明了对生命终极意义的寻求,对发展、尊严与价值等问题的思考与评判。

长期与白鲸在现实层面的缠斗历程,也在日益激发着他,使他永远渴望无止境的战斗,来证明他作为个体那伟大而崇高的力量。

在浪漫主义占据时代主流的风潮之中,《白鲸》放大海洋的尺度,“裴阔德号”上的船员、白鲸、大海,与共和主义、种族优越与扩张主义为特点的美国国家意识形态,形成了某种复杂的隐喻和对应关系,也成就了这部具有史诗性的航海小说,并使亚哈船长身上放射出了悲剧艺术的炫目光华。

04

白鲸对于亚哈船长而言,是一堵墙,这堵墙压得他近乎窒息,他看到了这堵墙的无比强大,也对他有一股强大的反推动力,催促着他必须找到白鲸,如同找到他丢失的魂魄,找到他自己。

海洋是陆地的反面,闪动着与传统文明截然不同的神秘与辽阔,也更能突显人的内在灵魂。对这位不以获利为终极目标、且“无视科学”的捕鲸船船长而言,他要正视远方,在他看来,大海之上尽是魔鬼的谎言,但他要寻求上帝的真理,只有通过一场无人能够理解的拼死一战,才会得到救赎。

特朗普绝对不是搞不清状况的鲁莽之人,他的错误,只不过是正视了西方文明世界已然鬼迷心窍、失落常识的可怕图景。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这两年在山火爆发季,主动砍伐着火区之外的森林防火带,居然都能成为欧美许多国家的违法行为。这也是近年来澳洲山火和美国加州山火泛滥成灾的主要原因。包括这些极端的环保规则在内,特朗普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座灯塔位于大西洋威斯曼群岛,建于年,只能乘坐直升机前往,它的高度为36米。当它建成时,直升机还没有出现。为了建造它,在岩石的脉隙间开辟了一条小路,直到它的顶峰。

从二战之后就建立起来、并足足运行了70年的世界既定规则,在他眼中,已无法持续。特朗普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想成为规则的改变者。

某一种文明的起源与复活,无法在文明体系内部作出解释,特朗普的横空出世,本就是共识解体的标志。年的辉煌胜利,是受创的机体本能地痛苦翻动,绝不是一次侥幸成功的政治投机。美国优先不是孤立主义,特朗普是一个问题意识强烈之人,切实地看清了现实。

然而这样的改变,根本不是特朗普可以选择的。文明和邦国的兴废都有其不可逆的节点,最后收拾局面之人,显然上帝还没有选好。果不其然,无法持续之规则,仍有着巨大的惯性,有着数量极其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残酷反击所激起的能量,也必然是空前的。

和亚哈船长一样,特朗普的性格中,既有偏执与疯狂的一面,又有意志坚定、骄傲自信、心地单纯的一面。正是这样的性格特点,孕育了他们共同的英雄主义气质与悲剧精神。如约翰·亚当斯所说,我们的宪法,只适合也只能够管理有道德和有信仰的人民。君子斗不过小人,此生如此,世代皆然。隔着浩瀚的太平洋,我们仍能感受到美国国父的百年惆怅。

“勇者的卧室就是牢狱铁栏,顶头风正合最上桅的船帆。”(爱默生)和亚哈船长一样,他们各自违背了各自时代资本主义文明无比冷酷的发展铁律,最后只能成为茫茫大海上背影孤独、渐渐沉没的悲剧英雄。

航海与冒险,通常意味着对已知边界的挑战与突破。大海之上的航船,就像是一座广大幽深的迷宫,一个高度封闭、充满压力与危险的斗兽场。现在,美国之船上的船员与水手,也是处在一个晦暗不明的遥远海域上,展开自己前所未有的凶险漂流。这也许是美国精神一次自我净化和浴火重生的大好时机,但同时,又可能是西方文明持续左转、加剧衰落、未来世代无比苦痛的忧伤隐喻。烟花之后,唯有灰烬,别无其余。“黑天鹅”就算不再起飞,锈蚀也终将战胜刀剑。

看着特朗普渐渐远去的寂寥背影,面对波谲云诡的文明史的河流,忽然间想起一首老歌《答案在风中飘》。休谟说,没有一个科学家有能力从逻辑证实,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升起。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令我痛苦的从来都不是苦难,而是我是否配得上这苦难。希望特朗普能够明白,灵魂胜过处境,即为自由。这样的信念,在一切时代里都会零星显现,却又没有停伫在任何时代之中。

愿世界回归常识,真理得胜;愿人心平安温柔,万物复兴。

作者

刘东黎

排版

小球

灯火阑珊,漏断人静。瞬息京华,春明秋景。

且让文化与记忆的一叶轻舟无声滑过。

闲云野鹤,沧浪浮萍,

只载游兴,不载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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