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制作体系里1stAD第一副导演到底是做什么的？它和我们平时所说的副导演，执行导演，统筹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们认为1stAD这个职位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是那么重要？这期我们请来的是被誉为华语电影界1st1stAD的Sylvia。她的履历片单里包括了从90年代港片，到好莱坞合拍片，到内地国产大片，合作过大导演大明星无数，但幕后的她是如何定义她的角色和工作的呢？

人员简介：：SylviaLiu

代表作品：《功夫梦》《她》《致命紫罗兰》《钢铁侠三》《卧虎藏龙》《长城》《木乃伊三》《上海堡垒》《变形金刚》《斯诺登》

FFI：请问你平时拍戏的筹备期有多久？

Sylvia：因为我拍的大多是合拍片，体量比较大一点的电影，例如动作戏多，搭景多，或者是电脑特技量大的。这种电影一般最少两个月的筹备，两到三个月都有。我们习惯美国式或者合拍片式的剧组的做法，就是把前期筹备做好后，一直开机不停地拍，每六天休息一天。所以对我们来说筹备非常重要，筹备完做了一个期表，每个部门就跟着这个期表来进行。

《长城》特效（动图出自火锅视频）

FFI：请问筹备期具体都要完成哪些工作？

Sylvia：在筹备阶段，导演需要把他的想法跟每个部门交流。最需要沟通的当然是美术部门，必须了解他们的想法再开始搭景，跟摄影指导的沟通也很重要。美术，摄影，副导演，制片组都需要去看景无数次。最后会有一次TechnicalScout（技术复景），所有的部门长都会去，大家都觉得行了才定拍摄方案。

FFI：请您介绍一下拍摄计划都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

Sylvia：每个1stAD的工作习惯不一样，但基本上每个人读完剧本以后，都会先做一个分场景清单，一个Breakdown，我通常是用MovieMagic的Scheduling（分场软件），一场一场地把它分解，把每一个部门需要的东西先记上。比如说化妆有什么需要记上的，道具有什么，有什么特殊的车，飞机，枪械，电脑特技，把每一场各部门的细节，一点一点地记上。

MovieMagicScheduling道具清单

如果一个电影的剧本有场，我们就等于有页的BreakdownSheet（分场细目表），上面有每场的细节。根据这个细目表，我们可以把它做成一个拍摄细目表，细目表上面都有写每一场的大纲，是白天还是晚上拍？是内景还是外景？根据这个我们把它排成一个进度表，看哪一场跟哪一场可以合在一天，或者是哪一场要拍三天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进度表了。

当然，怎么排这个进度表，就需要根据自己的天赋、经验以及想象。我一般会想如果是我拍，我需要多少时间，我大概会怎么做，我就给他排多少时间。排完了以后，要跟导演和摄影指导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觉得时间够不够。如果是打戏的部分，也要跟动作指导，或者是特技指导商量。比如说这场打戏，他们觉得需要多少时间，需要一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替身或者其他的要求，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MovieMagicScheduling拍摄计划

还有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天气，如果有哪一段时间天气不好，而我们拍的都是外景，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备案。WeatherCoverSet（天气备用景）一般都是内景，最好是有一两个主要演员的一场戏是搭景的。那万一下雨，就马上搬进去，这样我们才不会损失任何一个拍摄日。

FFI：请问到了拍摄现场具体都要完成哪些工作呢？

Sylvia：到了现场那是太忙了，忙到连吃东西上厕所的时间没有。如果拍外景，拍摄现场常常要搬来搬去，根据拍摄角度决定先拍哪里，再拍哪里，拍这边的时候东西就要挪过去了，所以我要确认先拍谁。如果有一场戏，有五个演员，但是你不是同时看见他们，那就要安排先拍到的那个先化妆先到现场，然后再估计另外那些人需要什么时候到场。如果让演员很早化完妆，再坐在现场等很久就会累，但如果通知得太晚，现场都在等着演员，那就更不好了。所以如何估计这个时间也是一个很大的学问。

FFI：请问通常是哪些原因导致拍摄延迟？有什么好的方式避免吗？

Sylvia：主要就是因为天气，比如说WeatherCoverSet（天气备用景）用完了。因为天气备用景会产生很贵的费用，通常搭了一个景等于说这个影棚的租金就一直在那儿了，你就不能把这个景给撤了，只能订住一个一个的棚，一直到你拍完。所以一般我们只会用一个天气备用景，最多两个。

MovieMagicScheduling日历计划

再有影响到期表的就是演员了，突然演员时间不行，或者生病、受伤，导演也可能会生病。所以做合拍片，一般在开拍之前要给主创们做一个体检，确保他没有什么病，然后才会开拍。因为主创缺席的话，基本就拍不了戏，或者会拍得很慢。如果是一个有（影视制作）保险的电影，保险公司就会要求所有的主创做一个体检，因为如果主创身体上的意外导致拍摄进度上面有问题，需要往后推迟或补拍，或者基于某些意外不能拍了，保险公司会按照每个拍摄日的预算费用赔给剧组。

另外的话，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导演，因为他的问题导致我们拍摄计划延迟了。比如导演觉得景有什么问题，或者他突然需要一个什么特别的道具，或者他之前没说过，或是突然想起来要拍的内容，但如果场景不在了，就需要另外找时间去补拍。所以很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在拍摄之前检查好所有的东西，如果是主要道具的话，必须是在开拍之前都要看见，就算看不到一个实物，最起码看到图，要确保是导演想要的东西。

FFI：有什么拍摄进度延迟的例子吗？

Sylvia：我碰到有的导演，很喜欢拍全景，度地拍。从头到尾一场戏拍一遍，然后另外一个角度再来一次全景，然后再来轨道镜头的全景，再来过肩镜头的全景，再来特写的全景。这肯定就超过我预估的时间。有的导演你可以提醒他，或许他会改变；有的就根本不听，那就只能告诉他，你这个拍不完，没时间了。

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提醒这个导演，至于听不听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制片人也会告诉导演，我们这个没钱了或者没时间了。当然，导演会要求副导演赶快帮他想一下，有哪一天有时间可以塞内容进去拍。但是这也很难，因为会牵涉到场景的问题。所以一般导演都会接受这些这些提醒。拍摄一开始都是每天慢慢的，到最后都是赶的，赶着赶着就把它赶完了。

拍摄现场也常常会发生的各式各样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这个就像是墨菲定律。有时候像我们发了一个时间给那些群演，他们都在同一座城市里面，你让他几点几点到，结果没人到，或者是只有三分之一坐车的人到。为什么呢？因为另外的三分之二，是坐地铁来的，然后那天居然地铁坏了，这种这么不可能碰上的事情都会碰上，那没办法只能现场去想。先拍一些别的，一些特写，或者先拍一些带不上这么多人的。如果必须要每一个镜头都带上这么多人，那就只能等。或者是看有什么其他办法，是在去找人呢，还是等他们出现了再拍。

一切都是跟计划有关，一切都是根据我们的经验，或者是直觉来做安排。如果觉得不确定的话，当然就是宁愿早，不要晚了。让那些还没拍到的人或者物品早点来，还是亲眼看见比较安全。不然的话，其他部门告诉你有，然后到时候发觉原来他没有，或者他们说的有跟你想象中的可能又不太一样，这些都是会发生的。

我们工作最有挑战的就是，不管现场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样去把它能弄成能拍的。譬如说我们碰上发电车没油了，这个本来不应该发生的，那个发电车司机应该一直在看着，而且他要知道什么时候没油要加油，或者是先加满油再来开工。但是，在中国拍戏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突然间没油发不了电，那咋办呢？所有这些事情都都会碰上的。

FFI：第一副导演和制片主任是如何合作分工的呢？

Sylvia：我自己做的戏，我一般对制片的要求，就是管吃喝拉撒。咱们吃什么，住哪个酒店，现场什么时候吃饭，有没有准时回来，或者是我有一个演员需要什么东西，要马上去弄。这些就是现场制片需要负责安排的，他是监管整个剧组的。还有如果我觉得需要改善的，我会提出意见。比如伙食情况，是否需要加餐费，或者是换一个做饭的，诸如此类。

但是，这些其实也不是一般的第一副导演必须做的，但我会去做，因为我觉得这些小事情做得好的话，大家工作时的感觉会好一点。比如说大家饿到了，我就会比较紧张，有时候棚里的空调不好，有时候需要在街上拍，会很热，就去问有没有冰块。这些琐碎的事情，很多时候现场没人管，或者是大家觉得不重要的，我都会去管。

其实，第一副导演这个位置相当于一个大总管。总导演有点像皇帝，负责发号施令，很多现场的情况，这件事情怎么发生，怎么来的他可能都不知道，但是他的工作是很创造性的，导演负责去把电影拍好，要把这些镜头很好地连贯起来说个故事。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些东西给拍出来，让他去说故事。我们这个大总管就是这么来的，非常琐碎，非常麻烦，非常累。我每次每天一收工回去就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了，因为白天说的话太多了。

FFI：怎样评判一个第一副导演是否称职，称得上优秀呢？

Sylvia：我觉得一个好的1stAD，是希望我做完每一个工作，别人都会觉得说，请了这个人回来是值得的，就算他的收费比较高，也是值得的。我们能按时地把电影项目完成，就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这个很不容易，要经过每个人的努力，因为拍戏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但是作为一个总管的话，这个是很难完成的，如果我把它完成了，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FFI：第一副导演是一个年轻人可以胜任的职位吗？第一副导演需要具备哪些特质呢？

Sylvia：我觉得一个人有没有天分做1stAD，取决于你有没有告诉别人去做什么的天赋，并且让别人也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你讨厌。这是一个领导者该有的天赋，也是1stAD要有的。有的人个性太弱，或者不太能表达，那别人会不听你说的话，或者假装听不懂，这样你就不可能胜任1stAD这个工作。

还有，1stAD在现场说的话一定要准确。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们做什么准备，拍哪个镜头，但是最后却不是那么做，或者是弄了又不要，要的也没弄。狼来了太多次的话，你说的话就没有了信誉，那别人就会懒洋洋的不听你的了。或者是别人问了你，我们要准备下一个镜头，拍什么？如果你每次说的都不准确，或说不知道，那别人就不会再在意你下个镜头拍什么，也就不会提前计划好，这个也会影响每天的进度。但是说话准确的前提是副导演要完全了解导演的想法，以及全盘掌握演员及现场所有部门的状况，这是需要很多年很多部戏的磨练才可能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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